十一元启航
2024-02-21 09:31: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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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元"启航"

张桂辉

人生如航船。我的人生小小航船,是凭借十一元人民币启航的。

拿今天的行情衡量,区区十一元不值得一提。而半个世纪前,对一个穷困的农家子弟而言,无异于一笔“巨款”。我的青少年时代,除了每年春节,可望得到一丁半点压岁钱,平常时候,长年累月,兜里空空如也。当兵离家时,父母塞给我一个小红包,那是我此生得到的第一笔可以自由支配的财富。

我曾有过两次报名参军的经历。父亲是个复员军人,在部队立过七次功,其中一等功两次。他的军功章、军装照、荣誉证书等,潜移默化感染了我——早早生出保家卫国的念头。初中毕业那年,已满18岁,符合入伍年龄要求的我,一天上午兴冲冲前往大队部报名。接兵的军官,用犀利的目光对我扫视一番后说:“毛都没长,就想参军?以后再说吧。”由于发育不良,个头不高,身体不壮,自然不是部队需要的“优质兵员”了。《真是乐死人》歌中唱道:“身体一过磅,刚刚差一斤,我好说歹说,好说歹说不顶用,不顶用……”人家是过了磅,体重不够,才被拒绝的。而我,连过磅的机会都没有,心里着实难受极了。

虽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,并没有浇灭我心中的强烈愿望。三年后,高中毕业的我,满怀希望,再次报名。不想,遇到新情况,好事又多磨。

一人参军,全家光荣。推而论之,全村光荣。可是,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样认识。那时,我在闽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生活。生产队大集体,看重的是劳动力。我家7口人,只有三等残废的父亲和两个不满18岁的双胞胎弟弟能参加一些劳动。高中毕业,21岁的我,已是一个合格的全劳力。得知我想参军的消息后,生产队里有人不乐意了……

前来我们公社接兵的李排长,个头高,眼睛大,后来得知,他叫李文义,是九江军分区独立营篮球队队员。当他了解了我的基本情况,以及生产队模棱两可的态度后,决定找生产队长当面谈谈。这天,适逢队长带领社员,到几里外的大山里砍伐木头。李排长不辞辛苦,让我带路,直奔山上……

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就这样,我终于穿上梦寐以求的绿军装。告别家乡的头天晚上,公社在政府礼堂里召开欢送大会,我被指定为14名应征入伍的新兵代表在台上发言。

次日上午,身穿崭新军装、满脸堆满笑容的新兵们,集中在公社简陋的汽车站,准备乘车前往160里外的县城。在一片锣鼓声中,公社干部、学校老师,以及家长、亲友、同学等,前来送别。当我的父母从20里外的山村赶来时,汽车已被人群“包围”。他们费劲的挤到我跟前,说了几句早已说过的话后,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包:“这点钱你带上……”我连忙拒绝:“到了部队,就有津贴。”无奈一比二,推辞不掉,只得收下。

到了县城,住进县委招待所后,我小心翼翼掏出小红包。打开一看,数了两遍,一共是11张面额一元、印有一个女拖拉机手的红色纸币出现在眼前,心里既激动又不安。这些钱,可是全部家底呀。那时,农村真穷,农民真苦。我家人口多、劳力少,家徒四壁,度日如年,赚的工分少,年年都“透支”,且又不能多养鸡鸭。否则,便是“资本主义尾巴”鸡蛋成了家里的“财源”——平日里积存些许鸡蛋,赶圩时小心翼翼拎到镇上出售,换回几个买油盐的小钱。

怀揣十一元,踏上从军路。我把那个小红包,小心翼翼地收藏着。在我眼里,它们虽是普通纸币,但却与众不同,仿佛每一张上面,都写着父母对我的鼓励与鞭策、希望与要求。

严而有序、苦中有乐的新兵集训结束后,我被分配到九江军分区独立营一连。得益于连队的好氛围、成长的好环境,加上主观上的努力,第一年年底我接任连队文书,之后入党、提干,都是同年兵中的“排头兵”。

入伍四十年,从部队到地方,从基层到机关,始终保持和发扬部队优良作风,脚踏实地,不尚空谈;一路前行,不曾懈怠;雷厉风行,尽我所能;执着追求,小有长进。回首往事,感慨良多——所有这些,都离不开那十一张面额一元、别有寓意人民币的滋养与激励、定向与启航。【原载2024年2月20日《中老年时报》】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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